接种疫苗能否预防今年流感 医生观点存争议

作者：肖玫丽

1月11日下午六点整，一波又一波患者摁下广医二院门诊三楼的电梯按键，直奔走廊尽头的呼吸内科105专家诊室。诊室内，主任医师许浦生被9名患者包围，他的双手在鼠标、键盘上“游走”之余，忍不住摘下医用口罩透一口气。此时离原定的下班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

跟往常不一样的是，近期的患者中有不少得了流感。1月11日（以下采访时间均为1月11日），许浦生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发热门诊、感染科、急诊科的流感患者更多，我感觉今年医院大概多了10%以上流感患者。庆幸的是重症患者不算多，部分治疗不及时的出现了疾病迁移、并发症。”

流感?改曜钗?现氐囊淮危?胰钥赡艹中?欢问奔洹?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得知，除了大医院人满为患，流感爆发直接使得流感疫苗走俏，部分社区医疗机构的流感疫苗出现缺货，如跟广医二院同在广州市海珠区的沙园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称：“目前缺货，要到月底才有。”

在流感防控方面，流感疫苗是最有效的方式，因公众认知和重视水平等因素影响，国内整体接种率不足2%。更重要的是，接种了疫苗就可以防治流感吗？这一次，疫苗企业、专家、医生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狡猾的病毒

面对疫苗缺货，沙园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家庭医生团队长张曦忍不住撰写了一篇流感科普文章，她所在的医疗机构往年没有出现过流感疫苗缺货的情况。她说：“可能是今年流感增多引起了大家重视。”

资料显示，流感多由甲型或乙型流感病毒引发，发病较快，一般情况下，患者会突然发烧，体温可达39°C至40°C， 伴随头痛、肌肉和关节酸痛等症状，常有咽痛、咳嗽，以及鼻塞、流涕、眼结膜轻度充血等。婴幼儿还常有呕吐、腹泻等症状。

1月11日，张曦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流感本身除了让患者生病难受，引起如此的紧张还是因为它的并发症。即，少数流感患者会并发肺炎、肌肉炎、心肌炎、心包膜炎、神经系统损害等并发症，老年人、慢性病患者、婴幼儿是此类重症病例的危险人群。根据国家卫计委发布的全国法定传染病疫情概况，2017年10月，流行性感冒发病人数16049人，11月为27731人，死亡5人。

同时，作为每年的“例菜”，今年的流感却来势汹汹：根据全国监测数据，医院报告流感病例高于过去三年同期水平。究其原因，今冬流感流行的优势毒株已有多年没有作为优势毒株而存在。

这一小小的变化引出了业内对于流感疫苗接种的不同看法。北京阜外心血管病医院副主任医师、大家医联创始人孙宏涛认为，今年的流感就算接种了疫苗也没作用，“每次流感病毒都会有变异，每次流感的毒株又不知道是哪个。”

具体来看，季节性流感病毒分为甲型、乙型和丙型三种，其中丙型流感对公共卫生影响较小，甲型和乙型流感病毒的传播易导致流行和疫情。其中，甲型流感病毒又分为甲型H1N1和甲型H3N2，乙型流感病毒分为乙型B/Yamagata（BY）系和乙型B/Victoria（BV）系，对这四种毒株全部覆盖的疫苗称为四价疫苗。

今年优势毒株是BY，属于乙型的Yamagata系。大家医联发布文章指出，目前我国使用的流感疫苗是WHO（世界卫生组织）推荐的北半球三价疫苗，包含的是H3N2、甲型H1N1和BV组分，恰好不含有BY组分，因此对BY系病毒的保护作用有限。而四价流感疫苗尚未在我国上市。

欧林生物生产总监陈道远直言，覆盖不到的毒株疫苗打了效果不大。他说：“在中国的人群流行毒株跟国外经常不一样，因为流感毒株变异最早出现在亚洲，慢慢扩散到欧美，有些变异在亚洲的爆发程度没有欧美那么强烈，就会出现推荐病株不是这一株，最后结果就是接种了流感疫苗还是得流感。”

不过，有多年疫苗行业从业经验的陶黎纳对此并不赞同，他认为此次流感除了BY毒株还有其他毒株，去年12月份以来BY毒株占绝对优势，但今年1月、2月份是不是一样的情况，谁也无法保证。许浦生也直言：“老年人、小孩、基础疾病、工作比较劳累的人群，我会推荐他们打疫苗，他们是高危、高发群体。”

一般来说，冬季流感从11月开始逐渐进入高发期，在12月或次年1月初达到顶峰，然后开始逐渐回落。所以注射流感疫苗，最好是在11月份。沙园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相关负责人介绍，流感疫苗接种目前都不需要预约，患者在开诊日过来直接取号，医生、护士分别根据三查七对对患者信息进行登记开单。

但国内流感疫苗接种率相当低，只有2%。

陶黎纳认为，流感疫苗是自费的，需要每年都打，比较麻烦，了解流感或者自身、周边有人患过流感的人会比较重视。这就要看每个人的重视程度。他说：“国家在做死亡原因统计时，没有把原发疾病是流感，后来因其他并发症死亡的人群一并统计，最后统计结果是流感发病率很高但死亡率不高，而发达国家是同时统计的。”

防控之战

大众对流感疫苗接种拿捏不定，厂商也为其头疼不已。除了公众认知度，定价低也影响了各方对流感疫苗的推广热情。不同于几百元一针的肺炎疫苗等产品，流感疫苗在国内每针一般不到百元。

“流感有一个高发期，毒株很难预测，厂商一般根据WHO预判来定生产产量，产量定得太高可能会出现报废，流感高发又会供不应求，高发期过了之后打疫苗的人又减少了，疫苗打不掉退回去也比较麻烦。”陶黎纳指出：“山东疫苗事件之后，自费疫苗都做调整，很多机构在犹豫加价策略。对于社区来说疫苗打多了是没有补偿的，这部分工作量没有体现在考核内容中，打多了不良反应还可能升高。”

对于大众翘首以盼的四价流感疫苗，目前国外已有上市品种，是葛兰素史克和赛诺菲两大疫苗巨头的产品。2012年8月16日，FDA批准葛兰素史克（GSK）的四价流感病毒疫苗Fluarix Tetra，2013年6月，FDA又批准赛诺菲四价流感疫苗Fluzone Quadrivalent上市。目前这两个品种在香港均已上市。

陈道远向21世纪经济报道直言：“我国疫苗研发差不多是仿制的，国外有了才跟进，原创的很少。四价流感疫苗也一样，国外研发出来了我们再去跟进，整个研发到取得文号生产周期比较长，所以晚很多。整体来看，流感疫苗技术非常成熟，门槛非常低，这个领域的竞争也激烈，国内企业的产品都差不多。”

国产研发正在加速接轨国际。在国家卫计委1月9日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副主任冯子健称，到2018年秋天，可能有至少一家中国的疫苗厂家会生产出四价流感疫苗。

Insight数据库数据显示，目前先人一步，处于上市申请中的有4家企业：分别是华兰生物疫苗有限公司、长春长生生物科技有限责任公司、江苏金迪克生物技术有限公司以及北京金迪克生物技术研究所。

更进一步来看，通用型疫苗是众多厂商期盼的研发方向。

陈道远指出，流感的变异很强，一般很难找到各个流感都有效果的抗原，所有流感病毒进入人体之后，人体的免疫系统要识别抗原形成抗体，才能中和这个病毒避免感染。而病毒上有很多抗原，现在主要的两种抗原会不断变异，需要找到共同的抗原，然后综合型的抗体来对抗感染。

“病毒是比较狡猾的，会不断伪装和逃逸。”陈道远说，“资本还愿不愿意投钱去做疫苗研发也是个问题，研发需要大量后期的资金支持，整体成本比药品还高，失败的可能性很大。国外有很多是国家资金在支持，企业做研究承受风险、压力都比较大。”

预防之余，抗流感病毒治疗也愈发受到关注，这一领域也存在挑战。许浦生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流感一般在社区进行治疗，急危重症、并发症强烈就转到三甲医院。但现在很多轻症患者也跑到三甲医院，导致门诊量太大，医生忙不过来。”

为了更好地应对此次流感，国内目前已经启动554个监测点，有400多家网络实验室进行流感监测，同时发布了《流行性感冒诊疗方案（2018版）》，指导各地开展医务人员培训，做好当前流感医疗救治工作。

此次诊疗方案意味着官方抗流感推荐药迎来7年来首次更新，除了原先的达菲等抗流感用药三巨头，不少中成药也因入选诊疗方案火了一把。但一名三甲医院医生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我们在临床上国产和进口药物区别依旧比较大，存在纯度和水平差距，最终效果不一样。但是国内制药水平也在提升，所以这种情况改善也需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