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新世界

    同张强医生打电话约采访时，他年轻开朗的声音让人很难把他与一个年近半百的著名血管外科医生的形象联系起来。他把采访地点定在了自家附近，绿树成荫的旧法租界地区的一个咖啡馆里。前来的是一个穿着 POLO 衫，满面笑容，看上去只有四十岁不到的年轻男子。“我是 66 年出生的。40 岁的时候，我看上去比现在老很多。当时作为一个主任医生，住着别墅，过着别人看来十分安逸稳定的日子，连肚腩也出来了。不过我自己却觉得状态非常不好，几乎已经到了人生最差的阶段。于是我离开杭州来到了上海，骑了两年自行车，坐地铁，如同大学刚毕业进上海的年轻人。每一天都是新的，自己的状态变得非常好。而去年独立出来做自由职业的医生之后，状态更是又年轻了一些。”
　　2012 年底，无论是对于在公立医院体制内自己的工作使命还是当时国内医疗环境中例如医患关系等问题的显露，都让张强觉得自己已经在公立医院医生这条路上走到了尽头。外加新出生的小儿子，也让张强对生命的看法有了新的感悟，他觉得，自己应当重新在人生中跨出新的一步。
　　单枪匹马独立 2 个月后，他便找到了能够成功运营自己医疗团队的感觉，于是从助理医生、秘书等逐步增加，现在已经拥有了 7 人的成熟医疗团队，可以照顾好病人在整个就医过程中的几乎所有需求。如果自己的团队能够成功，那么这种模式就是可以复制的，其他优秀的专科医生也可以将此作为参考。于是张强便开始考虑一个优秀专科医生集团的建立，“这个听上去很困难也似乎很难运作，但却真的已经有很多好医生希望加入”。从去年开始自主研发，近日已经上线测试的医疗在线服务平台“邻家医生”就是这个集团组建的第一步。
　　所谓“邻家医生”，就是指当你有一些健康问题时，邻居有个医生随时可以咨询，十分安心和便利。由于网络并不适合做首次诊断，因为即使是一个简单的头痛也会是各种疾病所引起的，本着对病人认真负责的根本理念，“邻家医生”的咨询服务只针对已经确诊的专科疾病，例如静脉曲张、糖尿病等等。现在实际运作测试中的以静脉曲张为主，之后很快就会有其他专科陆续推出。每一个专科疾病都有优秀的专科团队会全面跟进，对于病人的问题进行权威解答。
　　关于这个平台的创建，张强已经考虑了两三年，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相应技术支持，直到去年，微信的公共号终于可以支持“邻家医生”的运作。他在深圳亲自招募了 15 个专业 IT 人员，组成后台系统研发团队，这些成员多为腾讯的前精英员工，非常熟悉手机终端的系统制作，至今已经花费了 300 万。有了这个平台，医疗就可以很简单参与到病人的日常生活之中，比如说网上预约等功能，“邻家医生”的挂号系统和在线电影院选座位一样，可以非常直观地看到每一个医生的每一个时段的状态。病人提问后，正常工作时段内，10 分钟内一定会得到回答。手机作为移动服务终端，每一个医生的力量都可以最大化地利用起来。
　　“其实医生们想做很多事情的，但是很多条件限制了。所以我很大的精力是在优化 IT，比如说让 IT 可以语音识别医学术语进行汉字输入，或者是在重复相同的问题上，可以自动将之前医生解答自动发送等等。”
　　由于“邻家医生”的咨询是全部免费的，所以在通过这个系统让大家知道中国有这样一批顶尖的专科医生，打响医生集团品牌的同时，也可以说是一个半公益的项目。那些由于经济问题无法接受高端医疗服务的病人，也可以通过“邻家医生”得到一定的帮助。

　　B＝《外滩画报》   Z＝张强
　　
　　B：你在独立后，有遇到什么很大的挫折么？
　　Z：算是很顺利的吧。不过我在独立之前的很多想法中有一半没能实现。可能是因为对于新型的私立医院，中国病人在文化上会有一些不习惯，无论是流程或服务。比如说无论是门诊还是急诊，都需要预约。而且看病时，每一个病人都在诊室内候诊，医生轮流看诊。而且病人病历都是医院保存的，不会允许随便带出。同时，由于国外都是保险支付，国内是自费，所以在医疗费用上也是有很大的问题。但是这些文化差异上的问题，可以通过越来越多和我一样的从中国公立医院体制内独立出来的医生去解决。不过也有我自己没有想到的进展，比如说在北京和上海两地多点工作。
　　B：你觉得没有独立之前和独立之后最大的差别是什么？
　　Z：最大的差别是对于病人的诊疗吧。看病是一个流程问题，手术其实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从前期到住院以及出院后的护理等，每一个细节都需要关注。在公立医院看病，医生是不赚钱的，每看一个门诊病人只有两三块钱的收入。那么收入的途径就变成以药养医，这个是非法的，而且是药三分毒；或者是以过剩的检查以及耗材来补充，这不仅增加病人接受辐射的危害，也有很多其他问题。我之所以之前在东方医院设了特需病室，其实是靠豪华病房去弥补医生收入。在东方医院，静脉曲张的病人在手术之后只需住院 2 天，公立医院是一个星期。但是这也不是最完美的，因为其实静脉曲张的病症是根本不需要住院的。另外，在公立医院由于各种限制，高精尖的医疗器械等设施手段都不能够彻底使用，甚至连无痛麻醉的推广也受到限制，因为只要进行麻醉，医院就会亏损。当我独立出来之后，一切限制都没有了，我单纯地只要为病人服务就可以。现在我做手术的静脉曲张病人，三个小时就可以回家。
　　B：很多人觉得你只是在做高端医疗，并没有理会普通大众患者的需求，你是怎么看的呢？
　　Z：即使在公立医院，也并不是每一个普通病人都可以挂上我的号，，让我去诊治的。一个人的力量无论如何都是很有限的。的确，高端医疗无论医院还是诊治的患者，都是少数的，但是，可以通过将这个比较完善的医疗系统让人们知道，真正好的医疗是怎么样的，从而将整体医疗水平拉动起来。现在国内的公立医疗系统有很多的问题，医患的信任问题、医生的待遇等等，将许多好医生和好的医疗方式都埋没了。我们是一个参照，我们希望其他的医疗机构和医生在看到我们之后会有所改善，即使也许现在由于各种限制，只能改善其中一部分，但是只要有改善就是好的。We are leading the way in medcial care（要做医疗的领路人）是我们的口号，在我们不断向前发展的过程中，例如“邻家医生”这样的免费医疗帮助系统也可以帮助很多普通患者。
　　B：在其他报道中有了解到你从小习武，武术对你来说有什么影响么？
　　Z：我从小在温州长大，当地习武成风，所以我父母从小送我去拜师学艺。武术的练习让我至今都很勤奋，不容易偷懒。中国的医生和武术是很难分割的，以前的医生多练武，例如武当和道家的联系，而且跌打损伤也都是练武之人去治疗的。年纪越大，我越发现练武是一种哲学，特别是在行医以及独立自由职业之后，很多地方都用到了这个哲学。例如太极的推手，看似枯燥无聊的云手转换，其实是在选择最佳时间点去发力。我们平时每一天也许看上去都很重复，但是这每一天其实都是在酝酿，找到某一个恰当的点，然后将整个事情推动起来。小时候学习的用腿用拳的规律，长大了便成了为人处事之道。
　　B：作为医疗业界中第一个勇于吃螃蟹的人，你对于创新这个词是怎么看的呢。
　　Z：这个世界是一直变化着的，甚至连疾病也在变化，不断有新的东西产生，而医疗也随之进步。这个世界最大的推动力就是创新，生命的意义也在于创新，这就是我为什么快 50 岁的时候还要独立出来做自由职业的原因吧。包括“邻家医生”，科技的创新也带动了我们医疗的进步。我觉得每一个现有的烦恼，其实通过创新，都可以找到一个解决方法。如果不去做一些新的尝试，那么烦恼和问题就会永远挡在面前。创新是解决人类现在不满意的地方，领导大家去一个新的地方。我们创新之后，也可以带领很多隐性创新人出来。我们出来后，国内的医生才能知道自己有怎样的各种新的路可以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