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院士的医患关系实验:一些医生的冷漠从何而来?
如果一个医生一上午看五六十个号,水都不敢喝,如何做到耐心倾听每一名患者的声音?
全场都被这个微信签名是“干掉熊猫,额就是国宝”、“阳光美丽、全场看起来最不像患者的患者”李美感染了,她收获了比三个院士还热烈的掌声。钟南山也说“自己深受教育”。
坐在后排的北京大学第一医院的陶霞大夫,内心颇不平静。她说,她反思的不是留下来的病人,而是那些离开她的病人。“就像踢进去的足球,都知道那是好球,可那些没进的球呢?”
一名癌症专家说,自己毕业30年了,从没上过医学人文课,可一个医生如果不懂医学人文,就像“披着白大褂的野蛮人”,,就会在工作中撞得头破血流。他感谢李美这样的病人,也感谢“在我手里死去的病人”。
这样的感谢,在解放军总医院编写的《名医手记》里也有。第一篇就是耳鼻喉科专家姜泗长院士的文章,他没有讲自己的光辉经历,而是讲了自己年轻时一次失败的教训:在一场普通的手术中,病人突然出现大出血。由于自己过于轻率,在术前没有备血,造成十几岁的患者死去。孩子的父亲很悲伤,但还是握着姜大夫的手感谢他。这让姜泗长惭愧了几十年。
2008年去世的裘法祖院士,在他90多岁时的一次报告中,讲述了他在德国做外科主治医师时,为一个普通妇女做阑尾手术的故事。手术做得很好,但是由于其他原因,这个妇女竟然死在了医院。当时,德国导师看着他,板着脸,说了一句让他牢记了60年的话:“她,是一个有着4个孩子的母亲啊!”
儿童医院的张金哲院士也曾说,60多年前,自己学医时读《柯氏外科学》,扉页上大字印着“先交朋友,后做手术”。可后来新版的《柯氏外科学》扉页上的警句不见了。“患者把命交给一个不肯做朋友的人,岂能放心?”
会场上,北京大学医学部教授王一方展示了一张图片:18世纪著名画家格雅画了一张画,画中的病人就是格雅本人,医生在一旁扶着他,端了一杯水,手里什么药都没有。
在王一方眼里,这杯水就融着医患“共情”,他认为医患共情是共同决策的基石。
王辰院士说:“现在强调医患共同决策,是在以往知情同意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强调了患者的决策和作用,这不仅仅是新的名词,而且是一种新的观念,也必然成为一种新的行为模式。”
可也有医生质疑:如果一个医生一上午看五六十个号,水都不敢喝,厕所都去不了,如何做到耐心倾听每一名患者的声音?如果做一个开颅手术才得一百多块钱,但一个支架利润可能几千块钱,医生会“共情”、“共策”吗?只怕是“矫情”了。 现在的医患矛盾,是在替医疗改革行进速度太慢背着黑锅。
一项调查显示,约80%的门诊患者在两分钟内可完成病情陈述,并且问诊医生们均认为“患者提供了重要信息不应被打破”。但现实中,不少患者的陈述往往在数十秒内即被医生打断。
尽管现状如此,一些学生在钟南山身上,还是看到了“共情”:在广州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那栋老旧的门诊楼里,钟南山的诊室很简陋,查体的“床”是一排靠墙的矮柜子改成的。他在门诊看一个病人,至少需要半个小时。
他数十年的“习惯动作”是——轻轻地走到病人的床前,和蔼地拉起病人的手,摸着病人的额头,靠近病人细心倾听。检查患者的口腔时,他把自己的头凑到和病人距离不到20厘米的地方细细观察。
有医生说钟南山让病人、医生都安心,“他就像那种孩子玩具坏了,他一来就能修好的父亲”。
中午自助餐时,钟南山顾不上端起盘子,就被一群粉丝堵在墙边求合影。钟南山把最多时间留给李美,这对医生和病人聊了很久,最后李美笑着说:“哎,如果我年龄大些,就不那么在乎了。”
曾经70岁还向公众裸上半身,露出肌肉,如今每天跑步、床边装单杠的钟南山很不服气,笑称:“你是说我这个年龄就应该无所谓了,是吧?”
郑家强院士和程功也进行了亲密会谈,郑院士建议程功,在父亲走前,找个轻松聊天的机会,问父亲一个问题:您还有什么遗憾的事吗?程功几乎含着泪点头:“遗憾这个词,比遗愿好接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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